第一章

-----正文-----

其实这也不算是一桩传奇的故事。单挑出这一桩说来，也无非就是合了人们喜爱团圆美满的心愿，看折子戏似的，最后总是有个欢喜的结局。

方衡欢跟着吴思霖之前，是从未见过梧桐树的。那时候他与妈妈生活在城南的胡同里，镇日里除了往山海关走的商伍，再没别的人。商客们牵着骡子牵着马，几人一队，寻到个穿金丝滚边旗袍的，涂着猩红指甲的女人，几人心照不宣地咧嘴笑一笑，然后就拥着那个女人掀了补了好几块补丁的棉门帘，笑嘻嘻地拐进了没开煤油灯的屋子里。

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在黄昏的时候。商客们是打尖，也是住店。身体沉溺在温柔乡里，不到天亮，又醒来，马脖子上的铃铛远远地飘在青砖墙以外，于是发青显碧的石板路上，就洒满了细细碎碎的，铜黄色的铃声。

然后刚刚洗干净头发的女人就会叼着一支烟，或者手里拿着半盒见了铁皮的胭脂盒，依靠在发黑锃亮的榆木门上，轻巧地唾一口，又伸手招来方衡欢，拎着他的耳朵，尖叫着问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。没饿死他，没冻死他，甚至在过年的时候，又给他添置了一件夹棉袍子，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。瑜绮最后骂累了，残留在嘴唇上的口红随着嘴巴的张合而变得生动凌厉起来，好像变成了传说中，专门吃人的妖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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