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完

-----正文-----

桦林的孩子们喜欢听铁轨。家长们百般阻挠，总是徒劳。全赖此地太无聊，缺乏变化，好歹铁轨那头还会长出新奇声音，像一个在听觉中生长的遥远世界，只要肯听，它永远在。傅卫军从不在他们之列。他不需要那些幼稚冒险，只因人生已足够惊险刺激，就像此时，他被辉哥的人绑在铁轨上，头枕坚硬金属，摸索袖口刀片，天空亮得他睁不开眼，平生第一次，他听见了火车声，不是用耳朵听，而是用头骨听，车行隆隆，由远及近，巨大的轰鸣声瞬息碾过他的头颅。惊吓中，他割断绳子，滚下铁轨。火车就在这时疾驰而过，消失在夕阳里。

傅卫军醒来时看到了殷红的背影。鲨鱼夹滑落。他从床上一个挺身，“咚”地撞到后脑勺。梳妆镜前的人转身，像往常一样对他笑，长发瀑在白睡衣上，朝他比手势，过了昨夜就是重生。

昨夜？昨夜漫长到像极夜。傅卫军在黑暗中呼喊。雪落下来，是无穷无尽的回声。他听不见自己。沈墨却能听见他。她被血浆住了，正在楼上冲洗身体，冲到血水变透明，擦净全身，换上他的衣服，走进雪夜中。空气寒凛，她尽情呼吸，伸手接雪花，清透而自由。远远地，她看见他，坐在废弃泳池旁，头埋在两膝中，单薄的脊背上落满冰晶，弯成一座桥，可供她攀登，像幼时他背着她蹒跚踏过深雪。她缓缓摸他的脊骨。他惊吓地抬起头，眼睫亮晶晶的，不知是雪是泪。外面太冷，进屋吧。她对他做手语。他站起来，双颊深陷，沉默地伫立在她面前，头顶的路灯“啪”地熄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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