荆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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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上课时，教室里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一半学生，觉悟高点儿的都停课闹革命去了。杨枝面上不甚在意，照旧讲起课来。却没有用昨夜写好的教案，书也一并抛在讲桌上，从秦王扫六合讲起。

他讲到“樊於期偏袒扼腕而进曰：‘此臣之日夜切齿拊心也，乃今得闻教！’”时，正是动情处，竟将白衣的袖子撸了上去，露出一只臂膀，做“偏袒”之势。他一贯自诩斯文，在课堂上从未展露过如此激烈的情绪，学生们一时大为诧异，便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念“风萧萧兮易水寒，壮士一去兮不复还。”教室四面透风，此时更平白多了几分凉意。

杨枝下了课，才觉得额上生出冷汗，隐隐有些后怕。好端端地讲什么义士狂客甘洒热血以报强秦呢？自己平日里不是更赞同“贯日白虹可奈何，书生容易笑荆轲。”吗？既然暴秦正值天命，何不随波逐流呢？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都还算风平浪静，他便也安下心，课还是照上不误。

曾听雨的日子却没那么好过了。他的罪状虽多，造反派仍意犹未尽地又添了几桩。从他家中搜出的那些书，竟一目十行地看完了。尚未写完的《九州·羽传说》被拿出来当作“封资修”的典型。曾听雨不禁失笑，如何一本书却占尽了三条罪名，真不知是哪个作者这般反动。

于是又牵连出田海泮的《九州·铁浮图》，虽然他已经被打倒了，但一定要再打倒一遍。田海泮这样折腾下来，渐渐也习惯了，只是愈发清减，竟有些形销骨立的样子，更配得上“牛鬼蛇神”的恶名了。本就寡言的两个人，辩驳的话也不怎么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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