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别

-----正文-----

大角跑啊跑啊，跑到了东海之滨。夜色之下海水如浓墨。

今夜无月。

他站在海水前，那些芦苇在夜里好像也变成了黑色，一阵风吹过，芦草轻轻拂在他的脸上，很痒。却只在海面上漾起了淡淡的波纹，平静而诡异，几乎让人以为这样的浩瀚不过是死水。

他在干校，每日每夜看的都是东海，听的都是海浪的声音，像是夜阑人静之时有人把一只海螺放在他的耳边，他便枕着涛声入眠。

田海泮拨开丛丛芦苇，大笑着走下去，仿佛面前有花盛开。夜里的海水很凉，他却毫不在意，只是慢慢踏入海洋。他的脚被水下的砂石割伤，薄薄的衬衫浸透咸涩海水，紧贴着他犹在跳动的心脏。他整个人都渐渐沉没在海洋中。

海水灌在他的耳朵里，再听不见世人喧嚣。

海水灌在他的眼睛里，再看不见世人恶状。

窒息的痛苦很快便过去了，大脑变得空白，他仿佛能感受到灵魂正在抽离这具躯壳。

他就那样死了，像一滴水融入海洋。他不过是八万万人中的一滴水。

昨日，他见了唐七一。唐七一的身份与他是不同的，只是普通的教员。出身也好许多。不似他家长辈一个在国，一个在共，仅这一条，他已是万劫不复了。故而唐七一在干校待了两年，人民日报新发了《惩前毖后，治病救人》的社论，要“解放”干部，他便借这股东风“蒙赦”回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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